5月20日,南京大學迎來建校120年慶典,《方延明新聞作品集》出版發(fā)行,成為獻給母校的一份厚重生日禮物。有人評價說,“方教授是南大這幾十年砥礪前行的活字典”,也有人說“這本作品集,就是南大近四十年的改革開放發(fā)展史”。
閱覽這本75萬字的新聞作品集,可以發(fā)現(xiàn)文章的發(fā)生地點是南京大學;新聞主角都是“南大人”;發(fā)生時間跨越20世紀70年代至2000年前后;發(fā)表媒體主要集中在人民日報、光明日報、中國青年報、文匯報等主流媒體。南京大學黨委書記胡金波教授認為,閱讀作品集是“回味南京大學的改革開放史”,這“不僅是一部個人新聞作品集,還是一所大學的歷史記憶,更是一個時代的思潮縮影”。
客觀上說,這是一個“大學敘事”的傳真故事,更具體一點說,這是一個“大學歷史與媒體敘事”的故事。方延明教授雖有“新聞人”的身份,但他對傳統(tǒng)文化的研究之深,很少有媒體記者做到,他對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一些觀點,至今還在被學界引用。此外,他對數(shù)學文化的研究也是如此;出版了關(guān)于數(shù)學文化的論著,將文科與理科、理論與實踐、教學與科研、傳統(tǒng)與當下,巧妙地結(jié)合在一起。
如果說之前出版的《方延明文化三論》(中華書局,2019年12月)是《一位非典型學者的“學界演進證詞”》(詳見《青年記者》2020年3月下),那么,這本《方延明新聞作品集》可以視作是一位“典型新聞記者”關(guān)于一個大學故事的“三問”——大學新聞如何寫?大學采訪如何教?大學故事如何講?方延明有意或無意中提出并回答了“大學敘事”視野的這三個問題。
“沒有新聞的角落”——大學新聞如何寫?
著名作家、新聞人梁衡有一個說法,“沒有新聞的角落”。意思是說,從新聞地理來看,新聞有富礦和貧礦之分,有些地方或許舉目四望都是新聞,有些地方可能絞盡腦汁也難出新聞。這是一個形象的說法。就大學而言,要想多出新聞,出好新聞,引導輿論,并非易事。
25年間,方延明教授在各類主流媒體發(fā)表了2000多篇稿件,文章涵蓋多種文體,如消息、通訊、特稿、評論、側(cè)記、訪談、策劃、追蹤等,文體創(chuàng)新與報道嘗試隨處可見。方教授算得上是一位“寫”出來的新聞學教授、“寫”出來的新聞學院院長。僅此一點,在大學新聞教育領(lǐng)域,屈指可數(shù),寥若晨星。
在序言中,胡金波如是評價這本新聞作品集,“真實記錄了南京大學自1978年以來許多重大改革舉措和教學、科研、社會服務等方面取得的輝煌成就”,“弘揚了幾代南大人的好傳統(tǒng)、好作風,讓我們從這些厚重的報道中,感受到許多教學名師、學術(shù)大家的個人魅力和學術(shù)風采”,尤其是“做好學校新聞宣傳工作,一定要重視策劃,沒有策劃就沒有精品”。
書中一些“名人”的故事也很吸引眼球。如,《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》作者胡福明、五星紅旗設(shè)計者曾聯(lián)松、著名華裔美籍物理學家吳健雄……這些方延明筆下的“南大人”,都以各種方式參與到國家的建設(shè)與改革中,他們都是“南大精神的鑄造者、踐行者”。
就作品集的內(nèi)容而言,最大的啟示應該是作為記者,需要把“大學”放在中國改革與發(fā)展進程的歷史方位中去考量、去觀察、去思索,讓新聞敏感與新聞價值的陽光照進“大學”的每個角落,這樣“大學”里有價值的新聞素材才會被社會關(guān)注,被媒體傳播。
“身邊發(fā)生的事情”——大學采訪如何教
如果說讓大學故事走出大學,被社會真正關(guān)注,還有些“難度”的話,在大學新聞課堂上教學生關(guān)注“身邊發(fā)生的事情”,可以說是難上加難。
不管是讓學生關(guān)注身邊生活,還是關(guān)注校外新聞,最終都涉及到一個關(guān)鍵問題——《今天,我們應培養(yǎng)造就什么樣的新聞人才》(原載中華新聞報2007年5月16日,2007年第16期《新華文摘》全文轉(zhuǎn)載)。在這篇文章中,方延明提出“建立有效的實踐模式”,“可以探討一種課堂內(nèi)、校內(nèi)、校外的實踐培訓機制。課堂內(nèi),強調(diào)理論聯(lián)系實際,更多地是從新聞文本的采、寫入手,這是一種課堂教學模式的實踐。校內(nèi),充分利用校內(nèi)媒體,發(fā)揮就近、就便的優(yōu)勢,派學生到那里去實習。實踐證明,這種培養(yǎng)方式是很有效的。校外,主要是社會上的媒體,黨報、黨刊、電臺、電視臺、網(wǎng)站等,應該建立一種鞏固的、規(guī)范的、持久的、雙贏的大學生到新聞媒體實習的制度。”
事實上,對在校的新聞學院學生來說,課堂學習更多側(cè)重理論,涉及新聞采寫方法技巧之類的內(nèi)容,需要有相當?shù)男侣劜蓪憣嵺`作鋪墊,而假期實習相當于投入到一個相對“陌生”的新聞場,真刀真槍實干。方延明曾在花甲之年帶領(lǐng)幾十個學生穿越可可西里,實地調(diào)研采訪我國三江源的移民問題,被人民網(wǎng)和青海日報等多家媒體關(guān)注。
從現(xiàn)實層面來看,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是,新聞學院學生無法從“身邊發(fā)生的事情”及其新聞報道中去學習,課堂上又該如何去教?不管身邊“看得見的小事”,還是那些“看不見的大事”,都是可以“學習”的。從這個角度講,《方延明新聞作品集》提供了一個參考:大學新聞教育有必要提供機會,讓學生學習如何從“身邊發(fā)生的事情”及其新聞報道中參悟新聞實務的方法。
作為南京大學首任新聞傳播學院院長,方延明對新聞教育飽含深情又保持清醒,專門撰寫《新聞文化的學科觀檢討》一文,他認為,要想打破“新聞無學”的社會偏見,“文本第一,內(nèi)容為王。不管是紙質(zhì)媒體,還是廣播、電視、網(wǎng)絡(luò)、數(shù)字化媒體等,好新聞的關(guān)鍵是要有一個好文本。圍繞文本,采、寫、編、策劃、傳播效果等都可以帶動起來?!?/p>
這些都有大量的“文本”實踐做依撐。如,《立于科學之巔的“女皇”——記著名華裔美籍物理學家吳建雄教授》,可以視作人物報道的“樣板”。文章信息量極大,人物刻畫鮮活,細節(jié)與情節(jié)有機結(jié)合,敘述與對話交相呼應,被冰心收錄于《當代卓越女性轉(zhuǎn)》篇首;1998年5月10日《實踐之樹常青——訪<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>的作者胡福明》,可以看作是融現(xiàn)實紀念與歷史鉤沉的特稿寫作文本,既有新聞采訪,又有政論述評,在眾多相關(guān)報道中脫穎而出,令人印象深刻。還有那些曾轟動一時的“新聞策劃”,如“重塑理想”大討論(人民日報1993年5月5日,配發(fā)編者按刊發(fā)在頭版頭條),“一個美國專家看中國”(人民日報海外版2022年9月25日頭版頭條),“怎樣培養(yǎng)面向二十一世紀的人才”教育教學思想大討論和“大學生能不能刷廁所”等,都有效地通過系統(tǒng)化思維的“策劃”,化大學故事之“小”為時代新聞之“大”,化大學故事之“軟”為社會新聞之“硬”,化大學故事之“冷”為媒體新聞之“熱”,化一校故事之“孤”為全國高校新聞之“眾”。
除了這些煌煌大作,也有相當一部分的消息類新聞文風樸實、干凈利落,足以作為身邊事、身邊人的短故事“范文”。
當然,這些都與作者對“經(jīng)典”的追求有很大關(guān)系。有一個可資驗證的細節(jié):2013年,他在參加中國新聞獎評審時,在總結(jié)會議上發(fā)言,針對有些參評稿件質(zhì)量堪憂的問題指出,中國新聞獎作為新聞界的國家最高獎,應該評出范文,要像中小學課本那樣,寧缺毋濫。這個發(fā)言,得到時任全國記協(xié)主席田聰明的高度評價,間接推動了中國記協(xié)關(guān)于中國新聞獎審核機制的出臺。
如何從關(guān)注身邊事情開始關(guān)注社會生活,如何從參與身邊事務開始參與公共事務,如何從記錄身邊新聞開始記錄時代進程,是方延明教授對大學新聞教育提出的又一個好問題,也做出了值得令人思考的回答。
“宣傳成為軟實力”——大學故事如何講
客觀說,新聞作品集的內(nèi)容,在寫作時是出于“宣傳”考慮的,這是由寫作者的身份決定的。不管是時任南京大學校長曲欽岳院士所說的“宣傳也是生產(chǎn)力”,時任黨委書記洪銀興教授的“全校要向方延明學習”,抑或現(xiàn)任黨委書記胡金波教授的“新聞宣傳既是軟實力,也是先進生產(chǎn)力,新聞宣傳工作大有學問”,歸根到底,都是在闡述一個問題,大學故事如何講?
在國家層面,講好中國故事,傳播好中國聲音,展示真實、立體、全面的中國,是加強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(shè)的重要任務?!爸袊适隆北厝粫纸獬蔀橐粋€個具象的“省份故事”“城市故事”“大學故事”“個人故事”,每一個人都是故事的生產(chǎn)者、講述者、傳播者。
對一所大學來講同樣如此。當每一個個體或機構(gòu)都能講好自身的故事,最終必然會講好“中國故事”。北京大學中文系陳平原教授認為,大學的使命,除了傳播知識,更永遠的命題在于思考,以及挑戰(zhàn)各種成規(guī)。不同的大學,定位不同,所處城市不同,歷史文化不同,師資力量不同,其“思考”必然也不同,帶給學生的感受自然也不同。以讀書求學為例,筆者先后在河南師范大學、南京大學、北京大學、清華大學等多所高校學習過,曾思考過各個大學校園文化的異同。河南師大的校訓是“厚德崇實,善學敏行”,南京大學的校訓是“誠樸雄偉,勵學敦行”,北京大學的校訓是“兼容并包,思想自由”,清華大學的校訓是“自強不息,厚德載物”。作為學生,我曾梳理分享不同學校的感受:在師大的日子里奇思異想,學習的是正氣;在南大的日子里靜思默想,學習的是靜氣;在北大的日子里胡思亂想,學習的是靈氣;在清華的日子里苦思冥想,學習的是大氣。
講好大學故事,既要思考為何講、對誰講、講什么、如何講,又要思考如何對標一個“尺度”,即突出一所大學的獨特性與不可替代性。無論是記錄教書育人、知識生產(chǎn),還是傳播科學探索,絕不是千校一面、面目模糊、似是而非。好故事一定是個性使然的佳作。
講好大學故事,既要學會“無意炒作傳美名”,還要學會“有心策劃出精品”;既要講究“時度效”,還要留心“精氣神”;既要著眼于“宏大敘事”,還要留痕于“私人記憶”;既要看重理工科,推動科學技術(shù)是第一生產(chǎn)力的“飛流直下”效應,還看重人文學科“潤物無聲”的潛移默化作用;既要敬畏、尊重學界的鴻碩大儒,也要親近寂寂無名的校園路人。
不管是“內(nèi)宣”,還是“外宣”,就像陳平原教授筆下的“北大舊事”,這些也必然成為“南大舊事”。這些“歷史的草稿”會逐步演變?yōu)樾@傳說,口口相傳,代代傳承,成為一個個“南大人”、一代代“南大人”走不出的風景和精神家園。
(原載《新聞戰(zhàn)線》2022年8月(上)作者高明勇 原標題《用新聞折射“大學之道” 用故事闡釋“大學之大”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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